兵数百,加上零零散散的守备也不过千人,恒州驻军倒是多,但据元颐说,穆庆还没有完全笼络住驻军,皇帝的判断也是如此,穆庆去恒州的时日不长,守军只知道听刺史的命令,但要是知道谋反一定不会毫无反应,穆庆还没有这个本事这么短的时日把所有军力全部策反,不然他也不必费心联系并州和六镇。

最关键不是召集大军,而是要快,把这场叛乱压死在萌芽中。但他不能亲自去,太给穆庆脸面,若要找人代替,想来想去,还是元澈最合适。

元澈还在病中,但皇帝圣命不可推辞,退一步说,这是皇帝极大的信任,他也无法推辞,奉命后立刻离开洛阳,带着三千骑兵奔赴代城。

**********

大河滔滔不息,将所有渺小尽情吞噬,一个浪头打下去,就能将所有冒头的人牲覆了干净。

黑夜中,崔慎在黑水黑天中浮浮沉沉,全身被涌动推挤,不知飘向何方。他全身都没有依处,无论如何伸手蹬脚都抓不到凭仗,口中鼻中侵入无尽的河水,很快就把胸腔里的气消磨完,脑袋很快变得昏沉,眼睛里都是水,睁眼是黑,闭眼也是黑,只能随波逐流。

我要死了吗?他想。

在这种时候,他无可避免地想到了这个。

以前他想过很多种死法,在正堂里吊死,他的父亲母亲一打开门就能看见,肯定会被吓到,说不定还会破口大骂嫌他晦气,可吊死也太过难看,他生前姿仪雅观,不愿生死不一。服毒而死也可,但听说很多毒用后只会疼,死不了又活不成,最后白白受罪。吞金自尽可以体面些,但未免无声无息,死也死得窝囊。

他想了很久,既然自己动不了手,就让别人动手吧,也好带着他们一家整整齐齐地上路。想到父亲母亲极度惊愕愤慨的样子,他竟然笑出声,有种诡异又舒畅的痛快,他觉得自己的心像块腐烂的苹果,面上还是好好的,里面已经烂到无可救药。

但成婚之

后,他却很少再会想到自己的死法了,和阿照在一起,他觉得内心好像更平和、更安稳,以至于在被戳穿时,他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,说我已经没有那种想法了,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,求你跟我继续在一起,你离开了,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。

现在,他真的快死了,可是他又不想死了。阿照还在前面,她还等着我。我一定要去见她!

我要救她!

我要活!

可是人的心抵不过滔滔河水,他以为的自己奋力一搏,只是在水里轻轻地扑腾一下,又被浪头打下去,水面重新归于平静。

崔慎再度陷入昏迷。

“哎!”水面忽然传来一声呼喊,紧接着岸上忽然亮起一盏小灯,暖黄的灯点从岸边慢慢漂浮到河中央,映出一个老翁布满褶皱的脸庞。

岸上又有人问:“怎么了?”

老翁提灯照亮河面,忽然抬头大喊道:“真是人!”

接着他一脱衣裳,一个纵身就跳下去,岸上的人等了一会儿,也摆了一只小舟划过去,紧接着就看到他猛地露头出来,从下面拖上来一个人。

迢迢河水向东奔流,给依河而生的百姓带来许多活路。一是河鲜水产丰富。二是摆舟渡人,把一批又一批的人拉到对岸。洛阳与河阳之间,便靠着无数摆渡人一趟趟画出引线,让双城相连。

天蒙蒙亮,摆渡的老翁本应从岸边的窝棚里醒来,此时却救了个人上来。

老翁使了大力气摇晃他的脑袋,这人顿时一呛,从嘴里吐出一口水,老翁被吓得一蹦,而后才注意到此人样貌颇为不凡,纵然在河里泡了这么久也还能看出来是个贵人。

<-->>

章节列表 转码阅读中,不进行内容存储和复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