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朝从门上进来,远远地瞧见,恰巧他们一席话刚在沉默里煞尾,那老翁见着她,还觉得不信似的,好半晌才站起来,“二姑娘,你好啊。”

第62章 辰时六刻人生百事易成灰。

连朝轻快地迎上去,行了标准的蹲安,显得高兴极了,“孙爷爷!”,“您也好!”

孙爷爷连连说好,“嗳,你还是管我叫大大吧,这么正经起来,真是听不习惯哪!”

说罢仔仔细细地将她从头至尾看一遍,混浊的眼中温热,对玛玛说,“二姑娘长大了,又周正,

又体面!仔细看模样举止,竟很像老一辈里的桂姑奶奶。”

玛玛含笑在一旁听着,“你都叫起她二姑娘了,还让她胡叫你什么‘大大’”

孙大大坦然地说,“这不是显年轻么!”

乍然提起旧人,想要去回想,竟发现也要费些思量。慢腾腾地想了一阵,能记起来的大约只是个熟悉的轮廓,又不好扫了孙达达的兴,便囫囵着说,“是,是有些像。”

不知道是不是陷入了对故旧的回忆里,两个人之间,毫无征兆地,迎来了熟悉地沉默。

好在记忆里应该是很热闹的,孙大大又“嗳”了一声,扶着桌沿,不舍地坐下,喃喃地说,“再想来家坐坐,怕就是下辈子的事儿了。”

玛玛很罕见地,没有如以前一样,回一些应承的吉祥话。图妈妈在一旁,听了轻轻地扭过头。连朝的笑僵在嘴角,定下心神去看孙大大,他已显出龙钟老态,正颤着手,从袖口里找帕子,想要擦一擦浑浊的眼中溢出的浑浊的泪。

可这个下午实在太稀松平常,连花木、陈设,甚至天光,都与记忆中的一样。她还没有仔细去品咂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,是哪里有异样,讷讷已经轻轻地别过脸,朝她招了招手,“苟儿,可不兴老抱着这一对盆子不撒手。进来随我放了,再给孙大大上盏茶。”

老辈儿里,小孩子管和阿玛一辈的兄弟叫做“大大”,她小时候不懂事,也曾跟着胡乱地叫过几回,听不清是‘大大’还是‘达达’,原以为小孩儿叫错了辈,长辈是要拉下脸子来不高兴,说没规矩的,她被一位姨姥姥狠狠地教训过,因此再叫错的时候特别忐忑,没想到孙爷爷反而很高兴,说不拘怎么叫,都是亲切。

人没声没响地长大了,记忆里的“孙大大”也不知什么时候,变得这样老。今时今日,哪怕没有人提训教导,她也深知,自己不能再叫他“孙大大”了。

孙大大还穿着记忆里一样的袍子。和记忆里第一次见到他时,好像并没有什么分别。

他是玛法年轻时的好友,玛法的灵柩运回京城安葬时,他还在苏州,曾说年轻时二人一同漫游,玛法很喜欢苏州的吴江酒,他便雇了车,在苏州买了许多的吴江酒,将它们驮回了京城。

出发时尚是寒冬,抵达京城时,京城的海棠花都已经开到最盛。他带着故人最爱的酒,买了最新鲜的海棠花,故人的坟茔前,大醉了一场。

那时年少懵懂,并不觉得他风流。反倒认为他是个很奇怪的人,因此格外地记得他。记得他来往家中时,越过门槛飞扬的绿色袍脚。

后来他逢年过节,总是不忘到家里来问候。渐渐地她知道,给孙大大请个哪怕不规矩的安,向孙大大问声好,就会有糖吃,还有孙大大绿衣兜里,数不清的、来自天南地北的稀奇玩意。什么虎丘的泥人小像啦、草编的蝈蝈、玉雕的大萝卜,也曾代替玛法,温暖了她很长的一段时光。

如今他还是穿着一身绿袍,冬天冷所以袍子里惯常会夹棉或者缝缀大毛。孙大大的衣袍很旧了,领边出的风毛都软塌塌的。

原本鲜艳的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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