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渐深,小院彻底安静下来。只有偶尔的虫鸣和远处更夫的梆子声打破寂静。狄越上床的时候,看温缜睡得极沉,连身都没翻一个。
他看着他,看他一路走到春闱,其实他对这次春闱不看好,温缜得罪那么多人,他们岂会善罢甘休?如果落榜不知道会不会让他这意气风发的心气受到打击。
月亮升到中天,又慢慢西沉。东方泛起鱼肚白时,温缜终于动了动,缓缓睁开眼睛。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,一时间分不清是何时辰。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洒进来,在地上画出道道金线。
他撑起身子,发现狄越还在睡,呼吸均匀。他轻手轻脚地下床,推开窗户——清新的晨风扑面而来,带着露水和青草的气息。街上已经有人走动的声音,小贩的叫卖声隐约可闻。
“温举人醒了?”王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“已是辰时了。”
温缜愣了一下,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。整整十六个小时的沉睡,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,掏空般的虚弱感已经消失了,很有精神。
“王叔早。”温缜活动了下肩膀,“刘永还没醒?”
“让他多睡会儿,”王叔端来热水,“您先洗漱吧,早饭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温缜点点头,捧起水洗了把脸,让他彻底清醒过来,春闱结束了,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。
但此刻,他只想享受这难得的安宁,院子里,一只麻雀落在枝头,叽叽喳喳地叫着。温缜望着它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,这还是很有春天的气息。
狄越也醒了,他昨晚忙完后很晚了,又想得多,失眠到半夜,看着温缜又变得精神,他走过来靠着人肩膀,温缜回头抱着他,“阿越,可算是完了,我们等会去爬山吧,明天去游湖,科举折散我们太久了。”
“好!”
虽然他们天天在一起,但他要读书读书读书,近在咫尺,远在天涯。
——
在昨日科考时,不远处的高台上,主考官陈循负手而立。这位年近六旬的首辅面容清癯,眼神锐利如鹰。他身旁站着同僚,正低声说着什么。
“阁老,听说那温缜来应试了。”副考官指了指温缜方向,“就是去年陨石案的那个温举人。”
陈循眉头微皱,“嗯,将大同总兵,与周侍郎吴尚书拉下来的那个?”
“正是。此人恃才傲物,还未入朝就这般搅和,”副考官意味深长地说,“若让他入了朝堂,恐怕”
陈循没有接话,只是深深看了温缜一眼。此时温缜正全神贯注地写着文章,晨光透过号舍的缝隙洒在他挺直的背脊上,仿佛镀了一层金边。
考试结束,数千份考卷被收齐,送入至公堂后的阅卷处。按照惯例,先由同考官初阅,选出优秀者再送主考官复核。
夜深人静,阅卷房内烛火通明。考官高谷揉了揉酸涩的眼睛,突然被一份考卷吸引。文章破题精妙,论证严密,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浩然正气。
“好文章!当列一等!”高谷击节赞叹,正要将其放入上等卷匣,一只手却按住了他的手腕。
“高大人且慢。”副考官傅霖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,“此卷还需再斟酌。”
高谷不解,“傅大人,此文义理精深,文采斐然,为何”
傅霖凑近低语,“你可知这是谁的卷子?温缜的。此人锋芒太露,若点了他,日后朝堂恐无宁日。”
“这”高谷脸色变了变,“可朝廷取士,当以才学为先”